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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忆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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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九十周年征文

 

忆查理


刘洋


  今年,学院大张旗鼓地举行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九十周年专题活动。在回顾了党的伟大历程之后,我自然而然地开始了回忆,回忆起我的青春岁月,回忆起那些在党旗和军旗下的火热生活。这时,战友查理的音容笑貌浮现在我的眼前。
  查理不姓查,更与查良镛先生无亲无故。呵呵,查理是我们部队养的一只德国牧羊犬。
  1994年8月,我大学毕业分配到位于云南省红河州屏边县大围山原始森林中的成都军区某部(副团级)。屏边县位于中越边境,是国家级特困县,而我们部队的驻地又在远离县城的大山深处原始森林中,条件十分艰苦(具体情况可参见拙作古体诗《大围山戍边》及注释)。
  部队为我们举行会餐接风。我正要到邻桌去敬酒,冷不丁看见桌下钻出一只牛犊般大小的大狼狗来,黑背黄身,大头阔嘴,肩高至少有80公分,吓了我一跳。我连忙将正要塞进嘴里的一块肥肉丢给它。这家伙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一口将肉吞下,低着头又钻到桌子下面,专心致致地对付一块骨头,一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后来王胜昌副队长告诉我,它叫查理,是一只德国牧羊犬,1991年张造堂团长担任队长时,以淘汰警犬的名义,专门从省武警总队要过来的。
  狼犬一般2岁成熟,因此,查理至少在1989年就到了部队,军龄比我还早。于是我和同来的大学同学洪斌恭敬地称它为“查老兵”。我们刻意和查老兵套近乎,查老兵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家伙,很快就和我们相交莫逆。
  猫和狗如果取了人的名字,就有了人的性格和脾气。查理祖籍德国,取个盎格鲁?撒克逊风格的名字之后,也染上了历史名人查理的性格和脾气。没错,这位历史名人就是那个复姓斯图亚特、双名查理的家伙,那个即使在断头台上也要摆酷的英国国王查理一世。
  查理是个挑食的家伙,或许是将欧洲贵族奢侈的毛病带到了中国,又或是继承了中华文化“食不厌精”的优良传统。查理只爱吃肉,不爱吃白米饭和蔬菜。张团长时期和崔队长前期,部队积蓄多,还养得起。后来,上级对财务要求严了,处处都要省着花,查理就不能敞着肚皮吃肉了。
  查理很有骑士风度,宁愿自己挨饿也要照顾妻女。我们营区还有三条狗,是查理的妻子老黑和它们刚出世不久的2个女儿。老黑是土狗,又老又丑,个头又小。两只小狗由于是查理的种,十分聪颖可爱,长得也漂亮,崔燕明队长把黄毛的取名为克林顿??可惜不是公的,黑毛的取名为希拉里。克林顿和希拉里都是我们的宝贝疙瘩,极得大家的宠爱,喜爱程度甚至超过了查理。查理虽然不知道它们是自己的女儿,却依然十分呵护和谦让。比如,喂饭时,总是老黑和克林顿、希拉里母女仨吃完后,查理才进食。有一次,炊事班长徐经科发挥失常,回锅肉没做好,剩了半盆,查理正要大快朵颐,却听老黑在旁边厉声咆哮,身躯庞大的查理连忙闪到一边,恋恋不舍地看了美餐一眼,转头跑开了。于是,克林顿和希拉里两个小家伙将回锅肉一扫而空。此时,查理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
  看着查理挨饿,大家都觉得心疼。最后,还是我想到了办法:把剩菜里的油均匀地拌在米饭里,哈哈,查理上当了!哦,对了,查理不怕辣,对剩菜里的郫县豆瓣照吃不误。
  当然,对待挑食这个缺点要一分为二地看待。比如,从安全的角度来看,挑食反倒是优点。查理在任何情况下,都有“两不吃”:第一,不吃狗肉。同类不相食,这可是个伟大的禁忌。想起水浒传里面黑厮李逵、十字坡二魔、清风山三怪,当真是禽兽不如啊。第二,不吃生肉。有一天清晨,我起床发现走廊上有一只獾、狸般大小的动物尸体,原来是森林里的一只龙猪误入宿舍楼,被在走廊上睡觉的查理咬死。我大喜,一把提起,拎把菜刀跑到斜坡边,就着石栏杆开剥起来。我一刀刀将龙猪剖开,剥下皮,剔下肉,揪出内脏,查理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不知不觉口水流了一地。我看见查理的怂样,连忙将肠子丢过去。谁知查理用鼻子闻了闻,口水依旧不停地流,却一口也没有吃。这应该是当初训导员教的,因为我看得出查理内心痛苦的挣扎。查理真是个意志坚定的家伙啊!也正因如此,避免了食物中毒和攻击家禽、家畜的现象。
  查理很有小资情调,特别喜欢散步,在全师都是出名的。不管任何时候,查理只要看见有人朝营区外走,准会立即跑过来,陪着一起出去,甚至兄弟单位的同志也照跟不误。每天晚饭后,战友们都要出去散一圈步,这是查理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每次都是急不可待地冲出了营区,跑了几十米看见大伙儿还没有跟上又折回来。
  往外走200米左右,就到一个三岔路口,住着护林员苗胞老杨一家。从这里往山下走500米,就是大围山公园,又称水围城,当时效益不佳,仅有3、4人留守。从水围城再往下走10多公里,就是屏边县城了。从三岔口往上走100米,就到了空军某部,我的大学同学老鲁和韦老大也分配到那里。其实,空军某部和我们部队是挨在一起的,海拔比我们高20米而已,直线距离只有几十米。由于没有修路相通,我和洪斌经常手脚并用,揪着坡岩上的野草和灌木爬上去找老鲁和韦老大玩。空军管理很正规,老鲁和老大每次来找我们玩时,必着装整齐、军容严整地从三岔口大路绕过来。


  我们和查理在老鲁宿舍。前排左一:查理。后排从左至右:笔者、老鲁、洪斌、韦老大(我们4人都已授中尉衔,但老鲁和韦老大的空军服装没有发下来,仍着陆军军装,佩学员肩章)。
  空军养了一群狗,领头的是一只混血狼狗,比查理小了一圈,名叫德利。听到这个名字时,我立刻想起了《编辑部的故事》中侯耀华演的市侩气十足的余德利。德利没有让我失望,果然十分势利。据老鲁讲,德利平时在那群狗中耀武扬威,见了外人更是勇敢得不得了,可是空军的部队长“老总管”呵斥它一句,就立刻吓得趴在地上装可怜。而且,这家伙对领导极为关心,每天晚上,它都要睡在“老总管”宿舍门外守夜。后来“老总管”转业了,由副部队长老陈接任。就在宣布命令的当晚,德利立即“果断”地离开了“老总管”,跑到老陈宿舍门外守夜了。
  查理是骄傲的骑士,对德利有一种天生的厌恶,每次见面都想教训它。曾有一次晚饭后,我们部队同事散步到大围山公园时,遇到空军的同志,双方正打招呼,就看见查理和德利扑上前拼命厮咬起来,不到一合,查理竟一口咬住德利的后颈,将德利抡了起来。大伙儿慌忙上前,拳打脚踢,连抓带扯,才将德利从查理口中救了下来。还好,德利终究是狼狗,皮毛又厚又韧,救援又及时,没有受到致命伤。但是,从此德利心中产生了阴影,在营区外见到查理就躲。当然,如果查理进入空军营区,德利还是会勇敢地冲上前进行警告,尤其是查理去找德利的“妻妾”们谈恋爱时。
  查理生性耿直,爱憎分明。对待战友,查理像春天一样温暖。不仅和队里的同志玩得很哈屁,而且对师机关和其他团、队的同志也能很快打成一片。有一次,师兄蓝军从昆明溜到大围山上玩,大家都在上班,没有工夫招呼他,竟然是查理陪他游玩了一整天。对妻子老黑和空军的母犬大黑,查理则十分热情。当然,查理也不是滥好人。比如,对地方上的群众,查理就很严肃了,只要发现老百姓靠近营区,就会立即发出严正警告,吓阻对方。而对待空军的同志和德利,查理就十分严厉了。主要原因是查理有时生活作风不太严谨,喜欢跑到空军营区去登门拜访大黑等母犬,热情地给德利送上一顶顶绿油油的帽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德利终究有几分血性,于是发生激烈冲突,战斗毫无悬念地一边倒。但是,德利毕竟是主场,随时会出现强大的援军:有些空军的同志看见德利遇险,会下狠手教训查理。因此,查理对空军的同志越来越敌视。查理在时,空军同志一般不来找我们玩,因为查理发起脾气来时,两三个人都拉不住它。崔队长总结说,查理最恨空军,只要一见到穿蓝裤子的,它就会情绪失控。而见到穿绿裤子的,查理就自动默认为陆军的战友了。对此,我一直深信不疑,十多年后看科教节目时,才知道狗是色盲,但是查理是如何分清绿裤子和蓝裤子的呢,我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和空军除了狗外,还饲养其它家禽家畜,我们只养猪和狗,空军则是鸡鸭猪狗六畜兴旺,甚至还养了一群牛。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家畜的智商都很高。据老鲁讲,每到冬天,空军那群牛就会撞开牛圈,跑到低海拔的山谷去过冬,每次都要出动大批人力去寻找,累个半死。我说:“你们不是有一大群狗吗,让狗去找不行吗?”老鲁叹口气说:“别看这群狗在营区里挺凶的,如果没有人带着,除了德利外,根本不敢往外跑。简直是一群好吃懒做的家伙!”我想也是,好端端一群朴实、单纯的乡下土狗,却被德利这个既反动又怕死的家伙带坏了。老鲁又说:“这些动物都精得很。更邪门地是去年过年时,老总管开会宣布第二天杀猪,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哦,谁也没有走漏风声,那头猪居然在当天夜里逃走了,一直没有找到。”我和洪斌听后都不以为然,觉得所谓动物的第六感官是个笑话,纯属巧合而已,没有放在心上。
  转眼到了十月份,县城里的新营区装修完毕,部队马上要搬下山。那头大肥猪自然不能再养了,于是大家议定次日杀猪会餐。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一大早,那头从不乱跑的大肥猪居然失踪了。是怎么走漏了风声的呢?猪好像没有学过外语,肯定不懂“明日杀猪”是什么意思?而且,崔队长是在会议室安排次日杀猪的事情,大肥猪关在猪圈,就算懂人语,也听不见啊!若非眼见为实,我断不会相信动物真的有第六感官。很快,大家在山崖边的树丛里发现了大肥猪,由于太过肥胖,无法逃到山崖下去。大伙拿着木棒、竹杆去赶,大肥猪却死活不出来。由于坡度太陡,难以采取进一步动作。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查理跑来了。这家伙就是善解人意,冲到树丛中,一口咬住大肥猪后腿就往外拖,大肥猪抵死不动,毕竟是两百多斤的份量。查理发狠了,拼命一扯,只听嗤的一声,猪后腿竟被撕下半尺见方的一大块肉来,大肥猪负痛,窜到食堂旁的平地上,杨山副队长提着手枪,冲过去抵着大肥猪脑袋就是两枪,立毙。于是大伙就地剥洗剔割。查理立了大功,奖励一副猪肺。
  次日,大家收拾起个人物品,搬到山下县城里去了,只剩下我和一个战士留守山上的营区。查理留下,老黑和克林顿下山(希拉里在前几天意外走失)。
  一个月后,团支书老余上山来搬书时带来噩耗:克林顿被死老鼠毒死了。原来,在山上时,克林顿喜欢抓老鼠,由于我们没有养猫,因此也由着它了,有时还觉得它叼着老鼠的样子十分可爱。谁也没有留意到,县城里是用老鼠药的。发现它中毒时,已经晚了。大家把它埋在花园里。据说,那天,老黑不吃不喝,只是沿着营区围墙不停地奔跑和哀鸣。次日,老黑失踪了,从此大家再也没有见过它。我接到这个噩耗时,一下子呆住了。我独对空山,回想克林顿的“音容笑貌”,悲从中来,仿佛失魂落魄一般。我十分后悔和自责,为什么当初没有纠正克林顿的这个坏习惯呢?人家查理活得那么健康快乐,就是因为从不吃生肉。
  查理却仍然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即使后来下山,也看不出妻女离去对它有什么影响。看着它欢快的身影,我们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独守山头3个月后,1994年12月31日下午,我作为全师最后一个离开大山的人员,带着查理,搬到了县城中,开始了新的奋斗和新的生活。后来,我们和查理又一起生活了2年。
  戍边的生活是艰苦的,尤其是独守空山的最孤寂的3个月。感谢查理,伴随我度过了最艰苦的岁月。感谢查理,感谢大围山的战友,感谢屏边的朋友,使我拥有了永远骄傲的一段记忆。我甚至可以自豪地说,在守卫边疆的岁月时,我们用无怨无悔的青春,为党旗和军旗增添了光彩。(作者系文化交流处干部)
             2011年6月29日于昆明
             2011年7月3日修改